在现代中国美学史上,宗白华是一位泰山北斗式的人物,学贯中西、造诣极高,但宗白华却极少写作,宗白华的文章和思维方式是抒情、偏于艺术的,更是古典的、中国的、艺术的,《美学散步》极有研究、参考和艺术价值。
作者对审美现象的价值本性进行了深入挖掘,作者从人的本质与价值的本质入手,论证了审美活动本质上是一种价值活动的思想,论证了作为审美现象的“美”与价值现象的相关性与本质联系,作者令人信服地将审美界定于价值范畴内。作者在强调审美现象的精神性和文化性的同时指出,“审美的秘密可能隐藏于主体客体的关系之中,表现于那可感受、可体味的意义、意蕴、意味之中。它是一种特殊的价值形态。”
作者抓住“愉悦性”这一审美表层的也是基本的特点,将导致审美活动的对象与其他价值活动的对象区分开来,在界定审美愉悦的内涵之后,又进一步将其与生理性的官能快感区分开来,旗帜鲜明地提出了“审美愉悦以情感为中心、以人自身为最高目的”的论断;作者对美学史上形形色色的“形式”理论进行了价值论的条分缕析,对审美价值载体的形式的感性规定性和相对独立性等特征,进行了丝丝入扣的辨析和逻辑严密的确认,并对“有意味的形式”等传统美学思想的当下意义进行了价值论的阐释与补证,为经典美学的现代转换提供了启示性范例。
在清理和剖析过往美学观念时,作者绝不为图“解构”之快任意颠覆传统,而是采取实事求是的态度客观对待前人的思想,坚持了谨慎的扬弃原则。例如,作者在分析独步一时的认识论美学和引领风骚的本体论美学时,首先肯定了它们在许多重大问题上无可争辩的正确性和无可替代的理论价值,然后才一针见血地指出各自的理论局限性。事实上,在以往美学研究的众多误区中,很大一部分是由于研究者只在认识论、本体论等范畴内纠缠一些空洞的哲学概念,结果是挖掘越深,越不得要领,追问越彻底,认识越模糊,许多原本明明白白的审美现象,常常由于审察者“视角偏离”或“聚焦不当”,结果是越看越错乱,越说越迷离。长期以来,美学研究的某些尴尬局面也正是如此,即在价值现象之外去寻找美以及美的本质。从一定意义上说,这种南辕北辙的努力无异于挑雪填海,缘木求鱼。
作者认为,艺术欣赏就是对美的欣赏、发现与感悟,那么美在那里呢?美就在你自己心里。画家诗人创造的美,就是他们的心灵创造的意象,独辟的灵境,那么什么是意境呢?作者给我们分析到,人与世界接触,因关系层次不同,可有五种境界:(1)为满足生理的物质的需要,而有功利境界;(2)因人群共存互爱的关系,而有伦理境界;(3)因人群组合互利的关系,而有政治境界;(4)因究研物理,追求智慧,而有学术境界;(5)因欲返本归真,冥合天人,而有宗教境界。
“以追光蹑影之笔,写通天尽人之怀”,这两句话表达出了中国艺术的最后理想和最高成就。唐宋的诗词、宋元的给画莫不如此。中国那些最伟大的艺术品的境界,都植根于一个活跃的、互动的而有韵律的心灵。
作者用他的这样一以贯之的看法引导我们去欣赏中国的诗歌、绘画、音乐,尤其是中国的书法。中国人哀乐的情感能在书法里表现出来,像在诗歌、音乐里那样。别的民族写字还没有能达到这种境地的。作者认为,写西方美术史,往往拿西方各时代建筑风格的变化来贯串,中国建筑风格的变迁不大,不能用来区别各时代绘画雕塑风格的变迁。而书法却自殷代以来,风格的变迁很显著,可以代替建筑在西方美术史中的地位,凭借它来窥探各个时代艺术的特征。
比如魏晋的书法,代表人物是王羲之父子,就是魏晋人简明玄澹、超然绝俗的哲学美的具体体现。艺术的欣赏是为了形成艺术的人格和价值,而魏晋人的人格美,正是中国艺术史区别于其他民族,显出中国艺术精神的最精彩、最动人的篇章。这个时代之前,思想定于一尊,艺术过于质朴;这时代之后,思想受儒佛道合流的支配,艺术过于成熟。只有这几百年间,是精神上的大解放,人格思想上的大自由。晋人的美,是这全时代的最高峰。
晋人发现了山水的美,王羲之说:“从山阴道上行,如在镜中游。”他们风神潇洒,不滞于物。而对于哲理的探索,却是一往情深,王戎说,“情之所钟,正在我辈“,顾恺之画绝、才绝、痴绝,痴绝尤不可及。晋人向外发现了自然,向内发现了自己的深情。山水虚灵化了,也情致化了。陶渊明、谢灵运的山水诗好,是由于他们对自然有那一股新鲜发现时身入化境、浓酣忘我的趣味。他们是用心灵在体味自然。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文论与美学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取得了一系列影响深远的优秀学术成果,涌现出来一批敢于拼搏进取和富有创新精神的文论家和美学家,为中国文论与美学的学科建设和学术繁荣进行了积极的探索。宗白华作为当代文论和美学学术活动的积极实践者之一。
宗白华是一个具有自己思想体系的美学家。这个思想体系的内在血脉和学术理想,不是属于西方而是属于中国的,因此尤为可贵,尤为宝贵。宗白华的这些思想在世时未能全部发表,因此,他的思想主体一直未被美学界理解和接受。在思想之途上,他始终是孤独的。他的“散步”实属无奈而并非潇洒,实属自我放逐而非逍遥。当然,宗白华的这些思想还需丰富和完善,但对于我们则已经是一笔丰厚的精神遗产。这些学术见解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对于解决美学理论中长期得不到很好说明的问题极有帮助,因此对今后的美学研究将产生积极的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