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天才和大器晚成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而并不矛盾,这便是张爱玲。
1943年,张以一篇《沉香屑:第一炉香》横空出世,同年接连创作了《金锁记》《倾城之恋》《封锁》《茉莉香片》。质量之高,数量之丰,几乎一举超越同时期所有的中篇小说。傅雷赏识其才情,撰文《论张爱玲的小说》,称张的出现“太突兀了,太像奇迹了”。文中高度评价《金锁记》,同时亦批评了她在创作中隐隐出现的“滥才”弊病,言辞颇有劝诫之意。
这是1943年,张爱玲23岁。至此,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中篇作品基本创作完成。后世大多数读者对张的印象,和文学界对张爱玲的官方评价,也基本是定格到这一年为止。
然而阅读张如果真的“到此为止”,便很难真正评价张爱玲。
张早期的作品,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是风格化极为强烈的描写能力。但是,这些奇谲、剑走偏锋的描写到底好在哪里,却常常难以说清——所谓精妙的比喻,华丽的辞藻,不过是张顺手的炫技而已。
她真正的高超之处,在于“直写印象”。
他开着自来水龙头,水不甚热,可是楼底下的锅炉一定在烧着,微温的水里就像有一根热的芯子。 这女人把右手从头发里抽出来,待要与客人握手,看看手上有肥皂,不便伸过来,单只笑着点了个头,把手指在浴巾上揩了揩。溅了点沫子到振保手背上。他不肯擦掉它,由它自己干了,那一块皮肤便有一种紧缩的感觉,像有张嘴轻轻吸着它似的。 ——1944年《
我认为张爱玲是民国时期的一个很有才华的女作者他的作品带有民国特有的那种风采读起来有一种婉约之感。
读她的小说,最惊艳的不是她鬼斧神工似的文字和刻毒冷漠的情感,惊骇的是她对人类隐藏至深,不敢流露人前的感情的揭露。
例如《殷宝滟送花楼会》
男主人公罗教授给殷宝滟写信道:
在思想上你是我最珍贵的女儿,我的女儿,我的王后,我坟墓上的紫罗兰,我的安慰,我童年记忆里的母亲。我对你的爱是乱伦的爱,是罪恶的,也是绝望的,而绝望是圣洁的。
这位罗教授在美国欧洲都读过书,受过最高等的教育,但性情酸楚古怪,带着几分常人无法理解的神经质,是一位不得志的知识分子形象,在课堂上讲解莎士比亚的时候,他对眼前的青年学生充满鄙弃,莎士比亚是伟大的,但学生们不能理解莎翁的伟大,讲台下一双双茫然的目光是他对自我价值最满足的补偿。
殷宝滟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有着多重身份的寄托对象,这些都与罗教授自己密切相关,于他而言,她是女儿、是安慰、是童年记忆里的母亲,唯独不是一个正常的青年女性。
又如《茉莉香片》
主人公聂传庆则对母亲冯碧落有着病态的倾慕,以至迁怒于冯碧落的初恋言子夜之女,恋母心态仿佛已到极致,不可遮掩。
他紧紧抓住了铁栏杆,仿佛那就是她的手,热烈地说道:‘丹朱,如果你同别人相爱着,对于他,你不过是一个爱人。可是对于我,你不单是一个爱人,你是一个创造者,一个父亲,母亲,一个新的环境,新的天地。你是过去与未来。你是神。
言丹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但在聂传庆自我创造的迷境中,她成为类似于天地神祗的存在。
言丹朱之超越现实中平凡的身份,幻化为聂传庆眼中无可替代的对象,并不是因为她个人品质的突出,完全在于她是言子夜的女儿,从而可以与冯碧落建立起丝丝缕缕的联系。
又如《金锁记》
七巧伸过脚去踢了他一下道:“白哥儿你来替我装两筒。”长白道:“现放着烧烟的,偏要支使我!我手上有蜜是怎么着?”说着,伸了个懒腰,慢腾腾移身坐到烟灯前的小凳上,卷起了袖子。七巧笑道:“我把你这不孝的奴才!支使你,是抬举你!”
她眯缝着眼望着他,这些年来她的生命里只有这一个男人,只有他,她不怕他想她的钱——横竖钱都是他的。可是,因为他是她的儿子,他这一个人还抵不了半个……现在,就连这半个人她也保留不住——他娶了亲。
曹七巧依赖她的儿子,所以憎恨自己的儿媳妇,那种微妙的心理,写得入木三分。
又如《心经》
纵观文学史,关于“自恋”心理的描述不胜枚举,其源头是一则广为流传的古希腊神话,主人公Narcissus是容貌绝世的美少年,恋慕上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希腊神话里水仙之神临水自鉴,眷恋着自己的仙姿,无限相思,憔悴以死。
以空谷幽兰为喻:
倒影自照,孤芳自赏
“恋影”者实为爱悦自身,盖于孤独中自赏而得喜乐满足。Narcissus恋影而死,似开不祥之先局,从此“自恋”仿佛成为了心理扭曲之人的通病,颇染上了几分妖异的色彩。
对于父亲,许小寒有一种极端的占有心态,心理上她将父亲视作自身生命的最佳的外显方式。
Narcissus爱自己的倒影,因倒影完整地呈现出他自身的美貌;许小寒爱父亲,因为他作为她折射自我的影像,是她观察到自我价值达到何种高度的镜子。和Narcissus一样,许小寒热烈地爱着自己,父亲是她自我恋慕的水仙花少年的倒影。
在《释梦》中,弗洛伊德认为《俄狄浦斯王》是人类恋母情结的一个缩影。
在这一意义上,《俄狄浦斯王》成为了一部不朽的文学经典:在他身上,每一个人实现了自童年时代就已存在,一直延续至今的弑父娶母的愿望,同样地,埃勒克屈拉情结则代表着女性弑母嫁父的愿望。弗洛伊德认为,俄狄浦斯和埃勒克屈拉让人们发现了自己的真实内心。"喜欢点关注"
知道神和预兆的意志就是他潜意识的光荣的化装物。
张爱玲不曾从学术上讨论这种心理,但在她的小说里,她却非常刻毒地描写这种人类所不敢直面的感情,令人惊艳,也令人震怖。
老实说,张爱玲在我的身边受很多人所喜欢,她的小说也受欢迎,于我而言,觉得文笔可以,就是内容有点悲伤、有点黄。
最初,早就听说张爱玲,但真正接触是因为电视剧《半生缘》,那会儿因为比较喜欢蒋勤勤(饰演曼璐),也不讨厌林心如(饰演曼桢),所以看了这部剧。后来就去看了小说《半生缘》,终于明白经常在弹幕上大呼原著党不服的人了。这部小说的精彩之处,大概就是可以通过阅读文字想象出当时的场景,从而感受人物的内心情感,产生共鸣。特别是曼桢被她姐夫强来那一段,曼桢撕心裂肺的喊,后来苦等男主却无疾而终。这部分我觉得小说比电视剧更给力。虽然说电视有声画优势,但是通过阅读文字从而进入场景,说明写的棒呀。不过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后来经常听人说起红玫瑰与白玫瑰,说起“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带着好奇,也带着与大家有共同话题的想法,便去看了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对这里面的想法,对于男主可以有几个老婆,对于男主的滥情,无法接受。甚至对于作者认可这种观点不接受。而且书中有些黄的内容……
当然,还看过她的《金锁记》,总是有些曲折,有那么些不尽如人意,有那么些遗憾,有那么些悲伤……
少年天才和大器晚成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而并不矛盾,这便是张爱玲。
1943年,张以一篇《沉香屑:第一炉香》横空出世,同年接连创作了《金锁记》《倾城之恋》《封锁》《茉莉香片》。质量之高,数量之丰,几乎一举超越同时期所有的中篇小说。傅雷赏识其才情,撰文《论张爱玲的小说》,称张的出现“太突兀了,太像奇迹了”。文中高度评价《金锁记》,同时亦批评了她在创作中隐隐出现的“滥才”弊病,言辞颇有劝诫之意。
这是1943年,张爱玲23岁。至此,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中篇作品基本创作完成。后世大多数读者对张的印象,和文学界对张爱玲的官方评价,也基本是定格到这一年为止。
然而阅读张如果真的“到此为止”,便很难真正评价张爱玲。
张早期的作品,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是风格化极为强烈的描写能力。但是,这些奇谲、剑走偏锋的描写到底好在哪里,却常常难以说清——所谓精妙的比喻,华丽的辞藻,不过是张顺手的炫技而已。
她真正的高超之处,在于“直写印象”。
他开着自来水龙头,水不甚热,可是楼底下的锅炉一定在烧着,微温的水里就像有一根热的芯子。 这女人把右手从头发里抽出来,待要与客人握手,看看手上有肥皂,不便伸过来,单只笑着点了个头,把手指在浴巾上揩了揩。溅了点沫子到振保手背上。他不肯擦掉它,由它自己干了,那一块皮肤便有一种紧缩的感觉,像有张嘴轻轻吸着它似的。 ——1944年《红玫瑰白玫瑰》
刚才在三等电车上,她被挤得站立不牢,脸贴着一个高个子人的蓝布长衫,那深蓝布因为肮脏到极点,有一种奇异的柔软,简直没有布的劲道;从那蓝布的深处一蓬一蓬慢慢发出它内在的热气。这天气的气味也就像那袍子——而且绝对不是自己的衣服,自己的脏又还脏得好些。 ——1944年《桂花蒸 阿小悲秋》
在观察和描写事物上,福楼拜曾教导莫泊桑:
“ 你所表达的,只有一个词是最恰当的,一个动词或者形容词,一定要找到它,别用戏法来蒙混,逃避困难只会更困难。”
这个唯一的,绝对准确的词。有勤奋有野心的人慢慢雕琢,也可以找到它——“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而张毫不费力。
这甚至不算是她的一流作品,也不是她最得意最精心的段落。但正因为毫不费力,所以这样的例子才能俯拾皆是。如果是喜欢寻章摘句的读者,看张爱玲的书,不得了,两大本也抄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