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未丧斯文也
8、【原文】3•24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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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仪封人:仪为地名,在今河南兰考县境内。封人,系镇守边疆的官。
(2)从者见之:随行的人见了他。
(3)丧:失去,这里指失去官职。 ,
(4)木铎:木舌的铜铃。古代天子发布政令时摇它以召集听众。
【译】
仪这个地方的长官请求见孔子,他说:“凡是君子到这里来,我从没有见不到的。”孔子的随从学生引他去见了孔子。他出来后(对孔子的学生们)说:“你们几位何必为没有官位而发愁呢?天下无道已经很久了,上天将以孔夫子为圣人来号令天下。”
【解】
本章为时人对孔子所担当的文化责任的评价。
孔子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已经是十分有影响的人,尤其是在礼制方面,信服孔子的人很多,仪封人便是其中之一。他在见孔子之后,就认为上天将以孔夫子为圣人号令天下,可见对孔子是佩服至极了。
◎【程石泉】仪封人赞孔子云“天将以夫子为木铎。”益见世道之陵替,虽僻处小吏亦望孔子能振聋发聩,而孔子实亦以此为己任矣。故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阳货第十七》)
【记】
封人和孔子谈了是什么,我们无从知道。但会面结束后,封人如此大赞孔子,可见谈得很投机。是孔子的抱负打动了封人,还是其人格感染了封人?无法知晓,也不需知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让人得之言外,符合“富于包孕的片刻”,即“事势必然而事迹未毕露,事态已熟而事变未发生”。也像是一种侧面烘托,如汉乐府民歌《陌上桑》 “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绡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怒怨,但坐观罗敷。”此外,弟子恐怕对老师也不够信任,孔子真够孤独的。先行者不可能随大流,不被理解在所难免,否则,孔子就不会感慨“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9、【原文】 9•5
子畏于匡(1),曰:“文王(2)既没,文不在兹(3)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4)不得与(5)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6)?”
【注】
(1)畏于匡:匡,地名,在今河南省长垣县西南。畏,受到威胁。公元前496年,孔子从卫国到陈国去经过匡地。匡人曾受到鲁国阳虎的掠夺和残杀。孔子的相貌与阳虎相像,匡人误以孔子就是阳虎,所以将他围困。
(2)文王:周文王,姓姬名昌,西周开国之君周武王的父亲,是孔子认为的古代圣贤之一。
(3)兹:这里,指孔子自己。
(4)后死者:孔子这里指自己。
(5)与:同“举”,这里是掌握的意思。
(6)如予何:奈我何,把我怎么样。
【译】
孔子被匡地的人们所围困时,他说:“周文王死了以后,周代的礼乐文化不都体现在我的身上吗?上天如果想要消灭这种文化,那我就不可能掌握这种文化了;上天如果不消灭这种文化,那么匡人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解】
本章表明孔子以传道即保存、传递“先王之道”为己任,即今天所说的文化使命感、历史责任感。
外出游说时被围困,这对孔子来讲已不是第一次,当然这次是误会。但孔子有自己坚定的信念,他强调个人的主观能动作用,认为自己是周文化的继承者和传播者。不过,当孔子屡遭困厄时,他也感到人力的局限性,而把决定作用归之于天,表明他对“天命”的认可。
【记】
“文不在兹乎”:文指礼乐制度,人群大道所记。孔子深通周初文武周公相传之礼仪制度,是即道在己身也。“匡人其如予何”:今我既然得到此道,知道天意不想丧失这个文化传统,那么匡人对我也无可奈何。孔子临危时,常发信天知命之言。大概孔子极为自信,认为自己所行之道,就是上天所欲行之道。非常自谦,认为自己能明晓此道,并不是自己由于自己的智慧,一定是天意使他明白的。和孔子一样具有这样责任感的有司马迁、玄奘等。
10。【原文】18•5
楚狂接舆(1)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
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注】
(1)楚狂接舆:一说楚国的狂人接孔子之车;一说楚国叫接舆的狂人;一说楚国狂人姓接名舆。本书采用第二种说法。
【译】
楚国的狂人接舆唱着歌从孔子的车旁走过,他唱道:“凤凰啊,凤凰啊,你的德运怎么这么衰弱呢?过去的已经无可挽回,未来的还来得及改正。算了吧,算了吧。今天的执政者危乎其危!”孔子下车,想同他谈谈,他却赶快避开,孔子没能和他交谈。
【解】
本章通过隐者对孔子的批评,衬托出孔子济世安民的执著及进取的可贵。
歌词意思是说事不可为,政治危险,还是退隐,不必为此栖栖皇皇,四处奔走了。可见道家早于孔子,早有隐者了。
【附】《庄子•人世间》:“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却曲却曲,无伤吾足;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这里借接舆唱出乱世景象,“方今之时,仅免刑焉”,在重税与苦役下喘息的人民,能免于刑是福。“祸重于地”“殆乎,殆乎”,写出了人民所遭受的重压与危难。“迷阳迷阳”(荆棘遍地),“无伤吾行”,“无伤吾足”,处世之艰,当慎重留意。
【记】
接舆,其超尘脱俗世人难以达到,他所讥讽孔子的原因,不是说孔子徒慕虚荣,爱好荣华富贵,只是因世事不可为,而使车马劳顿,为孔子感到可惜。而孔子的意思是,天下没有不可为之时,自己有不忍断绝的感情,有不可逃脱的道义。孔子虽然与接舆旨趣不投,但仍真诚地对待他,想要和他交流,希望来广大自己的心志,这也是孔子深厚仁心的一种流露。
11.【原文】
18•6
长沮、桀溺(1)耦而耕(2)。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3)焉。长沮曰:“夫执舆(4)者为谁?”
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
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孔丘之徒与?”对曰:“然。”
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5)?且而与其从辟(6)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7)而不辍。
子路行以告。
夫子怃然(8)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注释】
(1)长沮、桀溺:两位隐士,真实姓名和身世不详。
(2)耦而耕:两个人合力耕作。
(3)问津:津,渡口。寻问渡口。
(4)执舆:即执辔。
(5)以:与。 易:改变。
(6)辟:同“避”。
(7)耰:音yōu,用土覆盖种子。
(8)怃然:怅然,失意。
【译】
长沮、桀溺在一起耕种,孔子路过,让子路去寻问渡口在哪里。长沮问子路:“那个拿着缰绳的是谁?”子路说:“是孔丘。”长沮说;“是鲁国的孔丘吗?”子路说:“是的。”长沮说:“那他是早已知道渡口的位置了。”子路再去问桀溺。桀溺说:“你是谁?”子路说:“我是仲由。”桀溺说:“你是鲁国孔丘的门徒吗?”子路说:“是的。”桀溺说:“像洪水一般的坏东西到处都是,你们同谁去改变它呢?而且你与其跟着躲避人的人,为什么不跟着我们这些躲避社会的人呢?”说完,仍旧不停地做田里的农活。子路回来后把情况报告给孔子。孔子很失望地说:“人是不能与飞禽走兽合群共处的,如果不同世上的人群打交道还与谁打交道呢?如果天下太平,我就不会与你们一道来从事改革了。”
【解】
这一章反映了孔子关于社会改革的主观愿望和积极的入世思想。
儒家不倡导消极避世的做法,这与道家不同。儒家认为,即使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也要独善其身,做一个有道德修养的人。孔子就是这样一位身体力行者。所以,他感到自己有一种社会责任心,正因为社会动乱、天下无道,他才与自己的弟子们不知辛苦地四处呼吁,为社会改革而努力,这是一种可贵的忧患意识和历史责任感。
【记】
长沮对子路问津不肯回答,还讥笑孔子应该是知津之人。桀溺责备孔子只知道避人,而不知避世。所谓“避人”就是避他人的言语和脸色,暗示孔子是择人而事,但滔滔天下都是这类诸侯大夫,为之奈何?不如躬耕自食其力,借以避世。
孔子说不可与鸟兽同群是因为本性不同,道就不同。长沮、桀溺谋偷生于乱世,而孔子则谋行道于乱世。孔子知道之不行及,及事之不可为,所以不非议隐者之行。但说;“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意谓一旦天下有道则无庸栖栖皇皇,转于道路,也可跟从这个隐者而隐。
“怃然”二字是怅然若失的样子,所蕴涵的感情力量是非常深沉的,或许隐者的话触动了他那“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论语•微子》的万千感慨了,引动了内心的无限的辛酸,可见孔子内心也有非常柔弱的地方,这也显示了其普通的人性一面。“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公冶长第五》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子罕第九》
12.公孙丑下
【原文】
孟子去齐,充虞路问曰:“夫子若有不豫①色然。前日虞闻诸 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
曰:“彼一时,此一时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③。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 则可矣。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
【注】
①豫:快乐,愉快。②不怨天,不尤人:这是引孔子的话,见《论语•宪问》。尤,责怪,抱怨。③名世者:有名望而辅佐君王的人。
【译】
孟子离开齐国,充虞在路上问道:“老师似乎有不快乐的样子。 可是以前我曾听老师您讲过:‘君子不抱怨上天,不责怪别人。”’
孟子说:“那是一个时候,现在又是一个时候。从历史上来看, 每五百年就会有一位圣贤君主兴起,其中必定还有名望很高的辅佐者。从周武王以来,到现在已经七百多年了。从年数来看,已经超过了五百年;从时势来考察,也正应该是时候了。大概老天不想使天下太平了吧,如果想使天下太平,在当今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呢?我为什么不快乐呢?”
【解】
这是孟子对自己承担的历史文化责任的表白。
这一段话有不不少名言。它所表达的孟子的思想感情是极复杂的。有些像告老还乡歌,又有些像解甲归田赋。
孟子的学生是很不错的,在这时深知老师的心情,于是了引用老师平时所说的“不怨天,不尤人”来加以劝慰。老师也是很不错的,坦率承认“彼一时,此一时也。”人非圣贤,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情绪呢?所以,平时说“不怨天,不尤人是对的,可一旦事情真正落到自己头上,有抱怨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
接下来,孟子话说天下大势,实际上也向学生解释了自己不愉快的原因。“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这是孟子的政治历史现,成为名言,对后世发生着深刻影响。按照这个观点推算,孟子的时代正应该有“王者”兴起了,可孟子周游列国, 居然没有发现这样的“王者”,好不容易遇到齐宣王,看来还有些眉目,可最终还是斗不过那些“贱丈夫”,自己没有能够说服齐宣王实施“王天下”的一套治国平天下方案。没有“王者”,“名世者”又怎么显现出来呢?而孟子分明觉得自己就正应该是那“名世者”,所以才有如许惆怅。又怎能“不怨天,不尤人”呢?所以他说“大概老天不想使天下太平了吧”,反过来又自我安慰说,如果老天还想使天下太平,“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这样一想,也就没有什么不快乐了。“吾何为不豫哉?”与其说是对学生充虞的回答,不如说是自我解嘲更准确些。
“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大有孔子所说“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论语•述而》)的味道。其底蕴是一种“以天下为己任”的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当然,孟子的表达是有愤激情绪的,因此也成为后世批判孔、孟之道时的靶子之一,认为他不可一世,狂妄到了极点。要说狂妄,伟大的人物从内心来说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如果要脱离具体的语言环境来加以定罪,那孟子当然也就难辞其咎了,因为他毕竟说过那样一句话啊!
【记】孟子所说的“此一时”,是指教书时要告诉学生基本的原则和恒常的道理;而“彼一时”,则要考量天下百姓的福祉,与个人能否得君行道。
张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孔孟一脉相承,多为天下不平治而深感忧虑,他们既有治国平天下之志,又有惟自己才能治国平天下的自信。但往往事与愿违,所以只能把天下能否平治归之于“天命”。
13、离娄下
【原文】
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
【译】孟子说:“君子的影响,过了五代后便衰竭了;小人的影响,过了五代后也衰竭了。我没能成为孔子的门徒,我是私下里向别人学取(孔子之道)的。”
【解】这句话既表明了孟子的社会责任感,还表明了他自觉继承孔子思想的强烈意识。
【记】三十年为一世。孟子“受业子思之门人”,而子思是孔子的孙子。所以从孔子到孟子正好是第五世。这是将绝未绝的时候,孟子继承孔子理想的心志,十分明显。他说:“乃所愿,则学孔子也。”
14、万章下
【原文】
孟子曰:“伯夷,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横①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与乡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当纣之时,居北海之滨,以待天下之清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②夫廉,懦夫有立志。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此道觉此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柳下惠不羞污君,不辞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3)而不怨,厄穷而不悯。与乡人处,由由然不忍去也。‘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④于我侧,尔焉能浼⑤我哉?’故闻柳下惠之风者, 鄙夫(6)宽,薄夫(7)敦。孔子之去齐,接淅(8)而行;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 国之道也!’可以速而(9)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孔子也。”
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 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 金声而玉振之(10)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 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终条理者,圣之事也。智,譬则巧也;圣, 譬力也。由(11)射于百步之外也,其至,尔力也;其中,菲尔力也。”
【注】
①横:暴。②顽:贪婪。③遗佚:不被重用。④袒揭 (XT)裸裎:四个字意思相近,同义复用,都是赤身露体的意思。⑤浼:污染。(6)鄙夫:心胸狭窄的人。(7)薄夫:刻薄的人。(8)接淅:淘 米。(9)而:则。以下几句同。(10)金声:指钋鎛(b6)钟发出的声音。玉振:指玉磐收束的余韵。古代奏乐,先以鎛钟起音,结束以玉磐收尾。 (11)由:通“犹”。
【译文】
孟子说:“伯夷,眼睛不看丑陋的事物,耳朵不听邪恶的声音。不是他理想的君主,不侍奉;不是他理想的百姓,不使唤。天下太平就出来做官,天下混乱就隐退不出。施行暴政的国家,住有暴民的地方,他都不愿意居住。他认为和没有教养的乡下人相处, 就像穿戴着上朝的礼服礼帽却坐在泥途或炭灰上一样。当殷纣王暴虐统治的时候,他隐居在渤海边,等待着天下太平。所以,听到过伯夷风范的人,贪得无厌的会变得廉洁,懦弱的会变得意志坚定。
伊尹说:‘哪个君主不可以侍奉?哪个百姓不可以使唤?’所以,他是天下太平做官,天下混乱也做官。他说;‘上天生育这些百姓,就是要让先知的人来开导后知的人,先觉的人来开导后觉的人。我就是这些人中先知先觉的人,我要开导这些后知后觉的人。’他认为天下的百姓中,只要有一个普通男子或普通妇女没有承受到尧舜的恩泽,就好像是他自己把别人推进山沟之中去了一样--这就是他以挑起天下的重担为己任的态度。
“柳下惠不以侍奉坏君主为耻辱,也不因官小而不做。做官不隐藏自己的才能,坚持按自己的原则办事。不被重用不怨恨,穷困也不忧愁。与没有教养的乡下人相处,也照样很自在地不忍离去。他说:‘你是你,我是我,你就是赤身裸体在我旁边,对我又有什么污染呢?’所以,听到过柳下惠风范的人,心胸狭窄的会变得宽阔起来,刻薄的会变得厚道起来。
孔子离开齐国的时候,不等把米淘完就走;离开鲁国时却说:‘我们慢慢走吧,这是离开父母之邦的路啊!’应该快就快,应该慢就慢;应该隐居就隐居,应该做官就做官。这就是孔子。”
孟子说:‘伯夷是圣人里面最清高的;伊尹是圣人里面最负责任的;柳下惠是圣人里面最随和的;孔子是圣人里面最识时务的. 孔子可以称为集大成者。集大成的意思,就好比乐队演奏,以鎛钟声开始起音,以玉磐声结束收尾。鎛钟声起音是为了有条有理地开始,玉磐声收尾是为了有条有理地结束。有条有理地开始是智方面的事,有条有理地结束是圣方面的事。智好比是技巧,圣好比是力量。犹如在百步以外射箭,箭能射到靶子,是靠你的力量;射中了,却是靠技巧而不是靠力量。”
【解】
本章说明孟子对圣人的看法。他以伯夷、伊尹、柳下惠、孔子四人为例,分别代表圣人之中的“清者,任者,和者,时者”,并且以孔子为集大成,“时者”为何特别困难,因为一方面有始有终,另一方面能智能配合圣德,使生命犹如一首完美的乐章。
【记】
孟子在这里罗列的,是四种圣人的典型:伯夷清高,伊尹具有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柳下惠随遇而安,孔子识时务。比较而言,孟子认为前三者都还只具有某一方面的突出特点,而孔子则是集大成者,金声而玉振,具有“智”与“圣”相结合的包容性。
显然,孟子给了孔子以最高赞誉。
以我们今天的眼光来看,伯夷过于清高,清高得来有点不食人间烟火,所以他最后要与叔齐一道“不食周粟”,饿死于首阳山。但是,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观念也就由此生成,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或许也正是由此观念出发,伯夷才被推崇为“圣人”之一。伊尹“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是我们曾经说过,“把历史扛在肩头”的人。其实,他的这种精神,正是曾子所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平?”(《论语•泰伯》) 所以,伊尹是非常符合儒教精神的“圣人之一,历来也的确成为儒家所津津乐道的古代圣贤人物。但他的这种精神,在进入所谓“现代主义”或“后现代主义”时期后,已被视为过于沉重,过于执着的“古典意识”,与“轻轻松松过一生”的现代生活观念有格格不入,或者说,已不那么合时宜了。柳下惠一方面是随遇而安,另一方面却是坚持原则,我行我素。随遇而安体现在他不 耻于侍奉坏的君主,不羞于做低贱的小官,不被重用不抱怨,穷困不忧愁。这几句话说来容易,做起来可就太困难了,尤其是后面两句,的确人有圣贤级的水平。所以,传说柳下惠能够做到 “坐怀不乱”,具有超人的克制力,圣人的风范。最后说到孔圣人。 事实上,到后世,尤其是到我们今天仍然家喻户晓为圣人的,四人之中,也就是孔圣人了。孟子在这里并没有展开对孔子的全面论述,而只是抓住他应该怎样就怎样的这一特点,来说明他是“圣之时者”,圣人中识时务的人。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孟子所强调的,是孔子通权达变,具有包容性的特点,所以才有“孔子之谓集大成”的说法。而且,由“集大成”的分折,又过渡到对于“智”与“圣”相结合的论述,而孔子正是这样一个“智”“圣”合一的典型。说穿了,也就是“德才兼备”的最高典范。这样一说,圣人也就与我们有接近的地方了,我们今天不也仍然强调“德才兼备”吗?当然,我们不可能要求人人都成为圣人,但是,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作为精神方面的追求总还是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