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学六年的学习生活中,有两位老师使我终生受益,难以忘怀。一位是郝淑征老师,另一位是张效梅老师。两位老师的年纪差不多,外貌和性格却迥然不同。郝老师生得贤淑,端庄,性格婉约;张老师则是秀丽,飘逸,性情率直。郝老师衣着很朴素,常穿一件蓝色的“列宁服”———掐腰斜兜的女装,白净的脸上,时有红云飞过;张老师着装时尚,处事练达,总显得英气勃勃。然而,她们对教育至高境界的追求,却完全的一致,旨在以各自不同的方式雕琢着我们幼小的心灵。 初入学时,我还不到七周岁。因为是独生子,出门上街都要母亲领,很少与外人接触,对班级生活很不适应,显得孤僻,娇气,又胆小。每天上学,总是怀着莫名的恐惧去,带“获释”的轻松回,话不多讲,班里仿佛没有我。直至,一个小“秘密”改变了我。那日,我做值日生。课上忽而肚子疼得紧,要去厕所,却不敢对老师讲,在下课前擦黑板的一刻,实在耐不住,拉了出来,沿着裤管滑落到地上。幸好同学中无人发现。稍顷,郝老师见到后,没声张,也未追究,立即安排放学,并独自清扫了地面。老师当时的不追究,反而使我愈加忐忑不安起来。我怕老师还会提起此事,更怕同学们都知道……第二天放学后,郝老师把我留下了,我的心骤然急跳,跳之欲出。只见她把我带到办公室里远离人群的角落,让我坐,微笑着在我耳边悄声说起先前我的“丑”事,没有责备,只有期待,要我勇敢起来,要我多与老师同学交流,要我成为一个真正自强自立的小男子汉。最后,老师郑重地对我说:“昨天的事,是你我之间的小秘密,我们无论对谁都不再说,好吗?”顷刻间,我噙着的泪,扑簌簌地夺眶而出,只会不住地点头了……五十多年过去了,这个秘密已不再是秘密了,如同襁褓中的婴儿总要尿床一样,不是秘密了。然而在当时,正是这个秘密,使我在自省中努力地重塑自我,仿佛变了一个人。时至今日,每当想到那个小“秘密”,宛然又听到郝老师喃喃的话语,又看到她凑向我,前倾的身形,又感到她垂下的发丝在我耳轮间的骚动。 张老师教高年级,是特级教师,教育教学水平很高,出席过全国“群英会”,在全区乃至全市都很有名。我总觉得,在她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使你不得不听她讲,照她说的做,绝非武断专横。在她面前,无论是课上还是课下,你尽可以去想,去说,去做,自由自在,而绝不会背离她所设定的信条———做人要正直与真诚。那年,“六一”节前夕,在一次班会上,张老师布置到中山公园“五色土”参加庆祝活动的相关事宜,尤其强调纪律要求。下面的一位女同学还做小动作,不注意听,老师先是提醒她,而后,生气地说:“如果你管不住自己,就不要参加这次活动了。”当时,我不谙老师语态的虚拟,当即举手,站起发言,说这个同学也是少年儿童,应该让她参加“六一”活动云云。老师听罢,连连点头,对那位女生说:好吧,希望你能改掉毛病,参加到这次集体活动中来。居然采纳了我的建议,令我不禁得意起来。回到家里,和母亲说起此事,母亲责备我说,要听老师的话,提什么建议?老师要怪的。我嘴里不服,心里也有几分惴惴。在以后的几天里,我暗自观察老师对我的态度,恐怕老师会疏远我。不想张老师非但没有冷落我,对我一样的亲近,而且在之后的日子里,不断地推荐我,代表班级和学校,参与到一系列重要活动中去。先是和前苏联小朋友联欢,后又到机场迎宾献花。我终于认定母亲言语的不实,她是在以常人之心揣测张老师宽容的胸怀。 如今,张老师已年逾八旬,身体还好。春节前,约了几个同学,到老师家里看望。谈笑之间,老师神态依旧,眼中仍闪动着睿智的光,只是瘦了些,额角也比先前下陷了不少。说到儿时的往事,问及老师的“魔力”之所在,张老师笑着说:“哪里有什么魔力?我只知道,作为教师,‘是用灵魂塑造灵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