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也妮·葛朗台》故事是在家庭日常生活中展开的,没有耸人听闻的事件,没有丝毫传奇色彩,正如作者本人所说,这是一出“没有毒药,没有尖刀,没有流血的平凡悲剧”,但其悲惨的程度并不亚于传统的悲剧,我们只能带着“含泪的微笑”来品味这段简单却深刻的伤痛。
细节是小说中细小的环节或情节。许多细节,对于刻画人物性格往往是必不可少的,有时甚至是点睛之笔。在欣赏人物形象和品味故事情节时,要特别咀嚼那些能充分表现人物性格的精彩细节。《欧也妮?葛朗台》中就有许多有趣而传神的细节描写,使人物刻画大为增色。
一、场景细节描写。
“葛朗台太太给苦恼磨折得比疾病还难受,尽管祷告也没法把父女俩劝和,终于在暮春时节的某天晚上,她把心中的隐痛告诉了两位克罗旭。”
在暮春这样一个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时节,葛朗台太太却要承受着疾病与苦恼的双重折磨,消极的心理与积极的环境是相互矛盾的,作者利用这样的强烈对比,衬托出葛朗台太太的难受,另一方面,作者利用这样的对比,合理的引出了故事的发展。
祷告是葛朗台太太一直坚信的,也是她在这样一个艰难处境下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然而,在葛朗台太太看来祷告是具有无穷的威力的,但现在连“祷告也无法把父女俩劝和”了,这样一个场景的细节描写,不仅承接了上文父女之间发生激烈冲突,点出葛朗台太太患病的最终原因。由于老葛朗台的吝啬与贪婪,他不允许任何人把他的钱送人,甚至他的女儿,正是这样的原因,使得父女俩的冲突达到极致,这也从侧面揭示了老葛朗台对钱的疯狂的占有欲,即使是属于女儿的钱想要占为己有。同时,也为他为了不付给欧也妮应得的财产而假装讲和这一个情节埋下了伏笔。
“要是他起身继续散步,她便凑趣的坐在窗前瞧着围墙,墙上挂着最美丽的花,裂缝中间透出仙女萝,昼颜花,和一株肥肥的、又黄又白的景天草,在索漠和都尔各地的葡萄藤中最常见的植物。”
这一个长着野花的旧墙,在裂缝中顽强生长的肥肥的的野草,都是日常生活中最平常的事物,但这对于欧也妮来说却异常的不平常。因为这里有她曾经的爱情,有恋人纯美的山盟海誓。在忍受着父亲冷酷的压迫的同时,这里为她构建了一个心灵中的爱情天堂,成为她支持下去的动力。
这一些野花野草,是“在索漠和都尔各地的葡萄藤中最常见的植物”,正如亲情、爱情在日常生活中是最平常的感情一样。欧也妮缺少亲情、渴望爱情,一个在日常生活中最平常的,欧也妮却都得不到满足。她只有通过“瞧”来惦记她曾经拥有的爱情,感受现实残酷中仅存的一丝温馨。欧也妮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的时候,“墙上挂着最美丽的花,裂缝中间透出仙女萝,昼颜花,和一株肥肥的、又黄又白的景天草”,暮春时分的春意盎然,一方面是展现了欧也妮乐观善良的个性,另一方面为下文,她付出全部的爱情,换回来的只有一个彻底的负心汉,而她与丈夫也只能保持永远的友谊这一情节埋下伏笔。
二、语言细节描写
在葛朗台身上,几乎他的每一句话以及作者对他的介绍,都使人们看到他的的贪婪吝啬、虚伪狡诘,俨然一个守财奴的形象。
作者选择的每一个语言细节都那么微不足道,但却又强烈集中地表现出葛郎台的性格特征,塑造出一个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如当克罗旭让他请裴日冷先生来替葛朗台太太治病时,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咄,咄,咄,咄!你知道我女人闹什么病呀。那些医生一朝踏进了你大门,一天会来五六次。”仅仅这一句话,从他对于克罗旭先生提起钱时连续发出四个“咄”可以看出老葛朗台对于钱的紧张,为了“那些医生一朝踏进了你大门,一天会来五六次”这样一个不必要的理由,竟把自己妻子的性命视如杂草从这一个侧面可以表现出老葛朗台的极端的吝啬。同时,他通过这样一个不轻不重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吝啬,这也表现了他的狡猾。
当克罗旭威吓老葛朗台时,他说“爷爷的揪子!”这样一句充满葛朗台色彩的话语,充分展现了葛朗台因要分财产而害怕了,由于惊吓而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是赋有葛朗台个性的语言。从惊吓中清醒的葛朗台说:“人生残酷,太痛苦了”,他将应尽的义务比作痛苦,他认为要分钱的人生是残酷的,这一句话就充分暴露了葛朗台强烈的拜金主义思想。怀着迟疑的态度,葛朗台问:“克罗旭,你不会骗我吧,你得发誓刚才你说的那一套都是根据法律的。把民法给我看,我要看民法。”这一句通过“发誓”看出葛朗台对人是极端的不信任的,胸中城府极深,而且狡诈善谋。任何关于钱的事,他都要自己亲自处理,“把民法给我看,我要看民法”这两个意思相同形式不同的句子,凸显了葛朗台的狡猾,由请克罗旭把民法给他看到他要看,本质上有一个飞跃,从这一个飞跃刻画了葛朗台那令人叹为观止的丑恶嘴脸。
“噢,是真金!金子!这么多的金子!有两斤重。啊!啊!查理把这个跟你换了美丽的金洋,是不是?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交易花得来,小乖乖!你真是我的女儿,我明白了。”这一段生动的语言细节描写彻底展现了他的虚伪、狡诈、厚颜无耻的本质。一捧就知道金子是有“两斤重”的,现出了他贪婪的本性了,以及一连串的“金子”以惊叹的语气冲口而出,语调急促,语言简短,赤裸裸地表现其无耻而又无止境的贪欲。这些语言极其切合葛朗台作为资产阶级暴发户的身份,十分传神的描写出在葛朗台的眼中,只有金子才是最重要的,有鲜明的个性特征。
作者为了充分展现葛朗台虚伪与贪婪的个性,还细致描写了他在太太晕过去之后的一段话。 “呕,孩子,咱们别为了一口箱子生气啦。拿去吧!——拿侬,你去请裴日冷先生。——得啦,太太,没有事啦,咱们讲和啦。——不是吗,小乖乖?不吃干面包了,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吧……啊!她眼睛睁开了。……嗳嗳,妈妈,小妈妈,好妈妈,得啦!哎,你瞧我拥抱欧也妮了。她爱她的堂兄弟,她要嫁给他就嫁给她吧,让她把小箱子藏起来吧。可是你得长命百岁的活下去啊,可怜的太太。嗳嗳,你身子动一下给我看哪!告诉你,圣礼节你可以拿出最体面的祭桌,索漠从来没有过的祭桌。”这段话中,葛朗台分别安抚了三颗受惊的心灵——欧也妮、拿侬、太太。虽然对象是不同,可是内容却是一样的,同样围绕钱。即使现在他还是以为她们是因为钱而不高兴,以为她们是为了他的钱,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的问题,从这就可以刻画了葛朗台一个露骨的吝啬鬼,虚伪的守财奴,面目多变的阴谋家的形象。
另一方面,作者刻画葛朗台的鲜明个性还通过对称,通过欧也妮的善良和圣洁,对金钱的淡薄来反衬葛朗台因金钱而吝啬,虚伪。如克罗旭和葛朗台太太为葛朗台的残酷而痛心、为欧也妮的遭遇而愤愤不平的时候,欧也妮却为父亲开脱:“诸位先生,请你们不要管这件事。我父亲是一家之主。只要我住在他家里,我就得服从他。他的行为用不到大家赞成或反对,他只向上帝负责。责备我的父亲,等于侮辱我们。”这一段着重在刻画欧也妮的愚孝,即使父亲的行为荒谬至极,但她还是一心一意维护这个只对上帝负责的一家之主,“你们对我的关切,我很感激;可是我更感激,要是你们肯阻止城里那些难听的闲话”可见,善良孝顺的欧也妮是把父亲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她可以忍受身体和精神上的摧残,但不能容忍对父亲的“污蔑”。这就与她不顾父亲的反对而把自己全部的金币送给查理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一对比揭露出欧也妮对查理的真挚的爱情。
三、动作细节描写。
作者还善于捕捉生动的人物动作,让葛朗台进行充分、淋漓尽致的表演,从而揭露出极其贪婪、极其吝啬的性格特点。小说在写葛朗台看到查理留给女儿的那个金匣子时,他的“身子一纵,扑向梳妆匣,好似一只老虎扑上一个睡着的婴儿。”这一“纵”一“扑”强烈地辐射着葛朗台对金子的专注、贪婪,反映出他爱财如命的本质。但当他看到太太气得晕死过去时,“箍桶匠马上把梳妆匣扔在了床上”。因为如果气死了太太,女儿按法律将继承家庭财产的一半,狡诈的葛朗台知道以小失大划不来。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描写就鲜明地塑造出一个胸中城府极深,而且狡诈善谋、面目多变的阴谋家的形象。
当虚伪的葛朗台想借由金币来和好时,“他到密室去拿了一把路易来摔在床上”,又“一边说一边把钱拈着玩”。“摔”这个动作我认为并不是表现葛朗台的豪爽的,正相反,他因要付出金币而生气,而懊恼,所以“摔”从反面突出了箍桶匠的吝啬与深谋远虑的阴谋家个性特征。另一个动词“拈”描写的是箍桶匠对于金币的不舍,“拈着玩”而不愿放手,也突出他对金钱的专注。
在这一片段中有几个亲昵的动作描写,都从侧面准确描绘出吝啬鬼的个性特征。如送走克罗旭后,葛朗台“捧着她的头吻她的前额”,而当葛朗台太太晕过去后,“他吻了妻子的手”,这两个吻在文中作用很突出。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根源还是钱。这两个吻就栩栩如生的刻画了吝啬鬼葛朗台的虚伪与善谋。
四、心理细节描写。
心理细节描写是通过对人物心理活动的细致的描写,来表现人物的性格特征。因为心理活动是人物自身主观思想的直接展露,所以心理描写往往能够直接更壮丽人物思想性格。《欧也妮?葛朗台》中就有许多出色的心理描写,它不是大段大段冗长单调的心理描写,而总是在人物行动和语言中表现人物的心理。
而心理活动的高潮是在“抢梳妆匣”和“假装和好”。这两处小说几乎完全没有写老葛朗台的心理,但几乎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非常细腻地刻画了箍桶匠如何由抢梳妆匣时的疯狂到最后为了得到更多的金子而假装和好的过程,使人们清楚看到了他的贪婪吝啬、虚伪狡诘。
小说把心理分析、风俗描绘、细节刻画、哲学议论融为一体,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作者为了塑造一个个性鲜明,形象突出的葛朗台,他运用了传统的艺术手法,提供人物个性化的动作、语言来表现人物的思想性格,有意识地将叙述、描写与人物心理分析结合起来,以更深一层地揭示人物的精神世界。
然而我明白了金钱并不是万能的,它并不能创造幸福。欧也妮虽然有巨额的财产,却没有亲情,也没有爱情,没有快乐,更没有幸福,只能成为一帮利欲熏心之徒追逐围猎的对象。老葛朗台,表面上是金钱的主人,其实是金钱的奴隶。在他的心里,钱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甚至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看到了钱便感到了“温暖”。这样一个人,我们并不能说他“爱钱如命”,因为在他的眼里,钱比命更珍贵。
的确,“这是一场没有毒药,没有尖刀,没有流血的平凡悲剧。”